第(2/3)页 当时还在课间和同学闲聊的雪竹一下失了神。 教室里吵闹不堪,她却突然安静下来。 同学问她怎么了。 雪竹脑内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。 哥哥没有爸爸了。 *** 孟云渐的丧事按当地习俗办了三天。 孟云渐没有别的直系亲属,就只有一个儿子,和一个二婚妻子,送葬的队伍十分简陋,按规矩这三天都是要有人在遗体前守灵的,唯一的儿子和老婆这三天下来都没有睡觉,日夜跪在遗体前,累了就起身四处走走活动活动身体。 同住一单元的老裴和老钟以及老贺一起操办了孟云渐的丧事。 这三天里,孟云渐的前妻也来了。 孟屿宁看着好多年没见的妈妈,母子俩在孟云渐的灵柩前对视很久,一句表面寒暄的话也说不出口。 亲生母子多年不联系,也和陌生人没了分别。 孟屿宁对于妈妈的样子已经模糊,女人也早已忘了儿子长什么样,今天过来看到已长成青年模样的儿子,那感觉就跟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分别。 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,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儿子刚上小学,她是瞒着丈夫带儿子过来的。 女人将小儿子推到面前,让小儿子叫哥哥。 小儿子什么也不懂,仰头看着这个个子高高,长得也好看的陌生人,叫了声哥哥。 孟屿宁淡淡应了声,摸了摸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头。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。 女人放下钱后就走了,连饭都没吃。 小区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宁宁的亲生母亲。 原来宁宁真的长得像他妈妈。 温和内秀的模样,皮肤很白,眼尾柔润,略薄的眼皮,眼睛形状细长,像是还未绽开的桃花瓣,温柔而多情。 但就是这对样子相像的母子,到最后连话也没说几句。 还是许琴把孟云渐托她还孟屿宁存折和银行卡的时候说了句:“你和你妈妈长得挺像。” 孟屿宁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,接过她手里的东西,又说了句谢谢。 “你爸他自己还有张卡,里头有几万块,你愿不愿意要?”许琴问。 “不用了,”孟屿宁说,“你留着吧。” “我对他的钱没兴趣,你不要我就放在家里,你爸卧室的床头柜里头,你有需要就回来拿。” 作为孟云渐的遗孀,别说银行卡,就是这房子也该是她的。 但许琴都没要,房子已经在办手续,转到孟屿宁名下。 当时孟云渐跟她提了离婚,她不同意,户口本上丧偶比离异难听多了,但她就非要丧偶两个字。 孟屿宁其实不太明白许琴喜欢他爸爸什么。 长相还是性格?好像除了长相,孟云渐没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地方,易怒暴躁,大男子主义,连孟屿宁的亲生母亲都受不了他这脾气,没想到跟许琴倒是王八配绿豆对上了眼。 “为什么不愿意离婚?”他直接问出了口。 “没为什么,”许琴耸耸肩,“要是想离,早在你爸跟我说不生孩子的时候就干脆跟他分道扬镳了。” 孟屿宁蹙眉:“什么?” “当初我追他,追了好久才打动他,我说我不介意他有个儿子带在身边,反正等以后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,我心疼自己的孩子就行。可是你爸不同意,说结了婚后不生孩子,这是他对我唯一的要求,不同意就分手。我当时是真喜欢他,没办法只能同意了,后来结了婚又反悔了,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,跟我又不亲,我还是想自己生一个孩子,为此我和你爸没少吵架。” “不管你相不相信,我是真的爱你爸爸,他的那些钱我不要,是因为我真的不需要,”许琴笑着对孟屿宁说,这是她自从孟云渐去世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,即使这笑容看上去苦涩又勉强,“之前对你不太好也是因为你爸不让我生孩子,对你有很多怨言,我跟你道个歉。不求你原谅,你自己出国后好好照顾自己,以后的日子一个人好好过,别过成你爸这样——” 许琴说到这里又叹气:“应该不会的,你跟你爸不一样,他哪儿会过日子啊。” 说完,女人抬手胡乱抹了抹脸。 她老得很快,仿佛就是在一夜之间。 纵使她现在看上去那么憔悴,可孟屿宁仍是淡淡看着她,等孟云渐的葬礼过后,他和许琴再无瓜葛。 谈原谅与否实在没什么意义。 因为伤害是实质造成的,即使女人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,可孟屿宁确实也是因为她,这几年过得非常不好。 以后桥归桥,路归路。 三天后到了出殡的日子,孟屿宁捧着孟云渐的黑白照片一路送行,唢呐和锣鼓的声音从家响到公墓山。 孟屿宁还去看了爷爷。 爷爷墓碑上刻着的孝子孟云渐这个名字看上去很讽刺。 孝孙一栏刻着孟屿宁的名字。 孟屿宁蹲在爷爷的墓碑边,伸手细细抚过早已被日晒风吹打磨平滑的石碑边缘。 他侧过头,深吸了口气,压抑着从喉间涌上的情绪,再深深将这口郁结的气吐出来。 哭泣那早已是还没独立前的记忆了。 儿时因为一次不理想的考试成绩郁郁寡欢,就觉得人生晦暗。 那时候的忧愁再大能大到哪里去。 而现在生活随时同自己开的一个小玩笑,就有可能压垮一个人挺直的背脊。 再也没有能一雪前耻的第二次考试,也再没有一声对不起就能哄好的朋友。 哪有时间去感怀伤秋,更没有时间去复盘从前的苦难,时间从来不等人,生活的重担让他渐渐明白,任性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