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明彰揭开了白管家眼睛上的黑布。起初,白管家眼前是模模糊糊的光影,随后渐渐适应光线,他看到了肖明彰手上的药。肖明彰很多事都是他经手的,肖朗信任他,这三年,他也确实没有犯过一点错。关于肖明彰的来历、治疗、档案,他办理得妥妥当当,这也是肖朗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原因。而且,他帮肖朗办事,等于帮自己办事,哪有不尽力的道理?肖明彰手上的药他再熟悉不过,是他叮嘱法国医生开的药,抑制神经联合的一些药物。这些药三年前还在临床试验阶段,但他迫不及待让医生给肖明彰用上,不然,如果肖明彰想起什么来,那肖家会前功尽弃。现在肖明彰拿着药质疑他,他自然不会承认这些事。三年了,他丝毫不怀疑药效,也就是说,肖明彰压根不可能再恢复记忆。只要不恢复,那肖明彰在宣州就是孤家寡人,没有回击之力!“这款药的主要成分作用于脑部神经,对记忆恢复没有好处,甚至有反作用!如果肖家想要我恢复记忆,不可能让医生犯这种低级错误,换句话说,肖家的根本目的是让我彻底失去以前的记忆。白管家,不知道我以前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去,让你们忌惮成这样?还特地将我送去国外治疗?”“肖明彰,你是敏感多疑,犯了疑心病!这款药根本没有问题,它是帮助你恢复记忆的!你出车祸后,要不是肖家,你觉得你还能活着?”“白管家,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说实话,我帮助肖氏集团研制药物,怎么会分析不出这款药的成分?之前没有分析,是因为从未怀疑,我将肖朗当父亲,实则是认贼作父!”白管家不说话了,干脆保持沉默。只要他不说话,这一切都不会真相大白。肖明彰聪明又如何?查到这里,一切戛然而止,肖明彰的下场也不会比他和肖朗好。既然不能合作双赢,那就两败俱伤!白管家干脆闭上眼睛,任由肖明彰的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,他闭目不言,面色平静,像是没有半点情绪。窗外风吹雨打,凌晨将至。肖明彰冷笑一声,盯着白管家这张老奸巨猾的脸。他收起手枪,唇角勾了勾:“白管家,你什么都不肯说,就不怕我让你走不出这间屋子?”说完,白管家依然没有任何动静,也不说话。雨声落在肖明彰的耳中,看来,这白管家是死活不会开口了。忽然,白管家觉得身上一松。他惊了一下,睁开眼睛,这才发现,肖明彰解了他身上的绳索。“肖明彰,你要干什么?”白管家犹豫不定。眼前这个年轻男人,从来都不是善茬。“当然是放白管家走,一个没有用的废物,还留着干什么?”“放我走?”白管家满是狐疑的眼神。“我数到三,如果你还没有走出这间屋子,我会杀了你。”肖明彰直起腰,面色冷峻沉稳,“一。”白管家立马从地上爬起来!他双脚发软,扶着柱子,一步步往门口走!他不相信肖明彰会杀他,但现在确实是一个逃跑的机会!容不得白管家多想,他只想跑出去!“二。”白管家拉开小屋子的门,慌不择路,跑进大雨里!他也顾不上外面的雨下得很大,一个劲往前跑!荒僻的郊外,什么都看不清,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。白管家跑到马路上,沿着马路往前跑,只要往前走,他肯定能遇到过路车辆!白管家觉得这一切都阻拦不了他,暂时败给肖明彰又如何?这肖氏集团,这宣州以后都是他的!破败的茅屋里,肖明彰站在老旧透风的窗口,冷风刮过他的脸侧,他那双肃冷的眼睛锁在白管家的身上。他看着白管家跌跌撞撞,又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,直到再也看不见。凌晨的风很冷,屋内昏暗的光线拉长了他的身影,他站立在灯光下,身形落寞萧索。他的过去是什么样,之前的记忆又是什么,他已经不大在乎。人活着,总是要往前看的,那些记忆,又能给他带来多少支撑?或许,他确实是一个孤儿,从小被肖家收养长大,或许,他也曾经是朗善福利院中的一员,又或者,他不是宣州人。这些都不重要了,了结宣州肖家这一切后,他也会离开宣州。肖氏集团是宣州最大的污垢,是藏在这深山中的黑幕,愿这一切揭开后都不会再有受苦受难的人。有细雨落在他的脸上,男人长睫毛上挂了一层薄薄的水汽,他依然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,平静站在窗边。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黑暗,什么都看不见。他知道,关于未来,他终将又是踽踽独行。他在宣州仅仅一年,曾经这黑暗中,有一个叫肖似似的女孩子陪他走过一段,他们像两只孤单的小兽,靠彼此的微光依偎,又坚守着各自认为正确的事,仿佛并肩前行于夜幕之中,寻求前路的光明。直到今日回顾往事他才知,在宣州,她是唯一一个试图在带着他走出黑暗的人。他也知道,她出国了。没记错的话,正是今天早上的飞机。当初他在她租住的公寓里见到很多英文书,他随口问过她是不是想离开宣州,她并不老实,说没有。她一向都不老实,也未曾对他敞开过心扉,因为在她心里,他大概还不够格。人只会对自己最信任的人说出心里话和往事,而他,显然不是那个人。她带着政宝出了国,那以后便祝她前程似锦。至于他自己……肖明彰抬起眼睛,萧瑟疏冷的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,他的瞳孔里只有这无边无际的黑暗,仿佛天空不会再亮,太阳也不会再出来。肖明彰一直站在窗前,没有移开脚步,就这样静静站着。长夜漫漫,雨水“滴答”“滴答”往下落,屋檐水流成幕,像是没有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