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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无一人的街道旁边架起了帐篷,梅丹佐在篝火面前架着一只烤兔子,笑呵呵说道:“所以说,这就是你的计划。当初你冒险去袭击赫尔穆特,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为了他脑子里的圣言。”
他笑道:“当初我就觉得,你这么行事过于鲁莽,治标不治本。但现在看来,我确实是低估你了,你想借机扳倒的……竟然是第二元老的派系。不愧是天神文明科考队的最后一人,佩服。”
回应他的一口浓腥的血痰。
殷霾在地上吐了一口血,他黝黑的脸上泛着诡异的黑色纹路,就像是被染黑的血管一样,这是不朽之躯的征兆。
而他的眼瞳里泛着明灭不定的圣辉。
四分五裂的圣辉从他的躯体里溢出来,像是要把他撑裂。
“倒也不是,因为这第二节圣言,的确至关重要。”
他疲惫说道:“第一次禁闭试炼的负责人是塞拉长老,这一关相对简单,主要是考验试炼者们的天赋。第二次禁闭试炼的负责人是赫尔穆特长老,这是最难过的一关,因为想要完成试炼要同时容纳神力和暗质,需要人体实验。正因如此,也就给了别人动手脚的机会。哪怕是陈璟想过这一关都不容易,所以要把水搅浑。”
这次的禁闭试炼有问题,所以不会有人通过。
但圣言还是要得到的。
这就是殷霾会袭击第五元老的原因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
梅丹佐在烤兔子上撒着孜然和辣椒粉,有意无意问道:“你们当年加入天人组织的时候,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么?”
“鹿哲和安弦最先发现的,他们都是学者,有旺盛的探索欲。最初加入天人组织以后,他们就对失传已久的神烬术感到了好奇。后来也发现了,历史上疑似有两位至上先祖的事情。”
殷霾痛苦地咳嗽道:“后来,鹿哲和安弦经过自己的调查,倾向于第二位至上先祖的遗训。修行神烬术,并不是什么好事。除了条件过于苛刻之外,可能会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。当时的他们,还不清楚这种负面影响是什么,只是觉得那样做太过于接近欧米伽,不是什么好事。当然,归根结底的问题是……菜。”
“菜?”
梅丹佐掏出小本本认真地做笔记:“怎么讲?”
殷霾想了想:“因为大多数人的自控力不够,这也是天神秩序系统的规则。越是接近欧米伽的人,思维便会跟祂同化。就像是天神咒缚系统里,身怀起源之咒的人,无法违抗起源之神的命令。只要接受了创生仪式,就会产出起源之咒……但偏偏有人能绕开这个限制。”
梅丹佐听到这里,终于流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。
因为他就是那个不被天神咒缚系统束缚的个体。
天神咒缚系统跟天神秩序系统是同级的。
这么说来,他也可以修行神烬术。
而且不会有副作用。
“然而在天人组织的历史中,有关于神烬术的争辩从来都没有停止过。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,毕竟天人组织没有神烬术,就相当于丐帮没了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。好在神烬术的修行条件非常苛刻,苛刻到就算想学也没人能学会,慢慢地也就没人再提了。”
殷霾叹了口气:“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毅力超绝,永不放弃。哪怕是鹿哲和安弦,也无法说服他们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你永远不要试图在网上说服一个人,其实在现实里也一样。我一直认为,沟通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。因为沟通能解决的问题,本就不是问题,而是误会。有些人总认为,自己相信的东西就是正确的。”
梅丹佐赞同地嗯了一声:“是啊,当年我还没进入茧中沉睡的时候,也发现了这个问题。有些人认为,西方的历史是虚假的。有些人认为,地球是平的。有的人认为,西方的崛起是他们偷走了《永乐大典》,他们认为那套书里记载着蒸汽机照相机发电机光刻机……像这种问题,总会有人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争论不休,永无止境。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对的,或许这只是博人眼球的话题而已。”
“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的。”
殷霾擦拭着唇边的鲜血,低声说道:“人们各执一词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,那就是追求神烬术,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。因此,第一元老才会下令禁止神烬术的修行。但鹿哲和安弦在一次禁闭试炼中,却发现自己遗忘了什么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:“也就是那一次,我们才意识到,有人在禁闭试炼里做手脚。当年,鹿哲和安弦没有修行神烬术,但却借此洞悉了这种秘术的真相,从而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……”
梅丹佐饶有兴趣问道:“那个注定毁灭的未来?”
“是的。”
殷霾看了他一眼:“你当初是不是没有参加禁闭试炼?”
梅丹佐耸了耸肩:“我一直是逃课玩家,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来试炼我?我的目标始终都是欧米伽的伪核心……如果不是找不到第一元老到底藏在哪里,我连他手上的那枚伪核心也一起抢过来。”
这真是好小众的语言。
殷霾都有点想吐槽这家伙的狂妄。
偏偏他还真有这个资本。
“这群人最初可能是因为贪欲,但后来却变成了欧米伽的奴隶。当年的我们有过一个猜测,古埃及时代的九柱神,顺位靠前的那几个,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才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。”
殷霾幽幽说道:“他们失踪了。”
梅丹佐意外地挑起眉毛,把玩着手里的铅笔,笔尖划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:“你意思的是,那些人成功掌握了神烬术,甚至通过运算习得了真正的奥义,然后把自己给隐藏起来了?”
殷霾木然说道:“我觉得更有可能是,他们走了神烬术的捷径,然后因为本身的才能有限,变成了欧米伽的奴隶。”
梅丹佐感慨道: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
殷霾解释道:“想要融合神烬术,就必须要欧米伽的核心才能做到。但这里,很多人都没有搞明白。其实当你融合了不朽之躯和秩序因子以后,只要自身的运算力达到某种高度,你就已经具备施展神烬术的资格了。但真正为你提供神烬能量的,是欧米伽的核心。”
他瞥了身边这个男人一眼:“你无法施展神烬术的原因,恰恰是因为你过于强大,欧米伽的伪核心无法支配你。鹿不二不同,他脑子里的东西,早就跟他融为了一体,他们是一体的。”
梅丹佐咬着铅笔头,若有所思:“我明白了,按照你的说法……只要有人愿意给天人们提供神烬能量,那么那些掌握了神力和暗质人,也可以施展神烬术,是这样么?”
殷霾颔首道:“是的,这就是欧米伽的信徒。但因为并非每一个天人的天赋都那么好,因此他们在接受改造的时候,或多或少做了一些配置阉割。有些人会很强,但有些人就会显得稍弱一些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梅丹佐放下笔记本,拿起小刀割下一块烤兔肉,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:“当年鹿哲和安弦,意识到了隐藏的危机,但却不被人理解。我只能说,这是你们的方法错了。”
就像是有点幸灾乐祸,他抬头望着夜空中流淌的星河,吐槽道:“老板哪怕做错事,员工也是不能及时指出问题的。因为刚愎自用的老板不会听你在说什么,他只会觉得你驳了他的面子。有句话说,没有任何一个老板会喜欢能指出他问题的员工。虽然有点以偏概全,但绝大多数的情况下,还真是这样的。”
殷霾盯着他:“那么什么样的员工才讨喜?”
梅丹佐撕下一块烤兔腿,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,淡淡道:“当然是无论老板怎么作都能力挽狂澜的员工了。”
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。
殷霾瞥了他一眼:“你就是这么做的吧?”
梅丹佐笑而不语。
“如果事情到了连你都无法收场的程度呢?”
殷霾询问道。
梅丹佐的回答让人眼前一黑:“关我屁事?事情又不是我搞砸的,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帮别人擦屁股?”
殷霾盯着这家伙,摇了摇头。
这就是梅丹佐。
一个非常自我的人。
或许在这个人的心里,这个世界的分量,还不如一碗炸酱面重要。只要他不愿意,哪怕全世界的人死在他面前,他也不会皱一下眉毛,而是会幸灾乐祸的宅在家里吃面,顺带还能开瓶啤酒庆祝。
“说正事。”
殷霾也撕下了一块烤兔肉放进嘴里,摇头说道:“赫尔穆特多半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来的傀儡,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。我现在要做的,只是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,获取第一元老的支持。包括阿曼,你这个前女友的脾气虽然臭了点,但本性不坏。”
梅丹佐耸了耸肩。
殷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忽然说道:“其实你当年,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吧。当初阿曼的老师出现了异常,你应该是最早察觉的那个人。按照我的计算,以那位领袖的自制力,应该早就被欧米伽同化了。除非有个人,一直暗中帮他,帮助他获得清醒。”
这个老人继续说道:“看似当年阿曼是被你利用过后就随意丢弃的对象,但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吧。否则的话,也不会把陈璟那孩子送到她的身边。不仅仅是给她续了传承,也是变相的帮她达成了夙愿。因为只有陈璟在她的身边,鹿不二才肯出手帮忙。”
梅丹佐依然笑眯眯的:“是吗?”
一如既往的装傻充愣。
“戴着面具生活是很累的,尤其是像你这样戴了无数层面具的人,没人知道你的真面目,也就不会有人真正理解你,更不可能在关键的时候站在你的身边。你看似什么都不在意,但在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孤独,这样真的好么?”殷霾有意无意说道。
人是社会性的动物,往往做不到真正的孤单一人。
人类需要情感。
更需要认同。
很多电影或者里,有些杀人犯明明可以把自己做过的恶一辈子藏在心里,但却总是忍不住对他人倾诉。
这不是他们蠢,而是在渴望认同和慰藉。
梅丹佐继续装傻充愣,吃着肉哼着歌。
“看得出来,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。根据这段时间我对你的了解,当初你去过北极的时候,多半也看到了冰层底下的真相。也难怪,鹿哲和安弦,会把这一切托付给你。”
殷霾也懒得开导这个怪人,反而换了一个话题,严肃说道:“你看到那一切以后,意志竟然没有崩溃。如果你成为第四代神圣君主,那你就是所有君主中天赋最好的。”
梅丹佐摆了摆手:“也没那么夸张,当我看到那些东西以后,我也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缓过劲来。鹿哲和安弦说的对,这个世界是被精心设计好的。但我怎么能容忍,这个世界的设计者不是我?”
虽然看似谦虚,但他还是眉飞色舞。
显然是对方的称赞让他觉得很受用。
“这种傲慢换了别人,我多半是要嘲讽几句的。但如果是你的话,我能够认同。目前而言,也就只有你们这对杀人放火组合凑在一起,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对抗欧米伽。”
殷霾无奈地摇头,感慨道:“但就目前来看,我们还是低估了欧米伽。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,在为欧米伽服务。不仅限于超凡世界,还有普通人的世界。那些公司,那些企业,还有跨境的资本家,背后多少都有进化者家族或者进化者组织的影子。而这些家族或者组织的背后,不外乎是更加强大的势力。而这些势力,早就不知何时被欧米伽的意志所入侵,变成了神明的奴隶。”
梅丹佐打了个饱嗝:“总有人认为,自己已经得到了自由。殊不知,他得到的自由,只不过是被人为赐予的,更宽阔的牢笼而已。”
殷霾叹息道:“想要对付欧米伽,不能操之过急。这次只是蝴蝶稍稍煽动了翅膀,但却可以起燎原之势。赫尔穆特长老只是一个引子,只要把这件事揭露出去,就可以顺势而为。”
在他看来,做事有两种方法。
一种是笨办法。
另一种是聪明办法。
以愚公移山为例子。
愚公想要移山,奈何别人不同意,就只能自己徒手挖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效率很差。
但如果愚公告诉村里人,这座山是妖怪住的邪山,恰好挡住了龙脉妨了村子的运气,只要移了这山大家都能发横财,那么村民就会一起来帮忙,很快就能够把山给移走。
殷霾对付欧米伽信徒的方法就是后者,他不需要考虑谁的脑花已经树化,只需要把实验的真相爆出来,让天人组织内部的矛盾激化,便可顺势而为,达成想要的目的。
“看起来经过五百年前的教训,你也聪明了很多。”
梅丹佐赞叹道:“居然也懂变通了。”
“没办法。”
殷霾长舒了一口气:“实在是输怕了。”
这两个老古董的聊天的话题很跳跃。
有时候会聊到哲学。
有时候会聊到科技。
还有的时候会聊到社会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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